第58章-《宫女退休日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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丰媛一开始听在耳中只觉得烦,如今,她忽然燃起希望。如果丰钰能替客氏说上一句话,丰大太太敢不给她面子么?
丰媛来的时候,丰钰正和杏娘说话,见到她来,丰钰止了话头。姊妹二人来到廊外,丰媛垂头默默流泪,许久,才纠结而艰难地拉住丰钰的手。
“大姐姐,如今……只有你能替阿娘说句话了……”
丰钰冷嗤一声。是么?
她凭什么?
当年她被送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,几番情况危急几乎丧命之时,可有人替她说一句话?
客氏可有怜她凄惨,肯放她一马?
凭什么她们走到绝路,就有脸来求她?
丰钰笑了下“媛儿,听说明年春你也要入宫选秀了?”
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反问,叫丰媛怔了片刻。
她抬眼,看向丰钰,丰钰今儿穿的是套湖绿色的袄裙,颈中围着长狐狸毛的领子,丰媛认得这成色,从前在客氏的库房见过。
她抿了抿嘴唇,脸上泛起挣扎的神色。
如今,客氏手里那些东西,都给了丰钰了。都说,那原本是丰钰亲娘的嫁妆……
可在丰媛心里,那些东西从来就属于母亲。人死灯灭,父亲允了母亲便是允了,旁人凭什么来争?凭什么生生把那些东西都抢了去!
她也是要成婚的人啊!开春的选秀一过,只要想法子划去名字落选回来,她就能嫁人了!
忽然,丰媛瞳孔缩了缩。
选秀?适才丰钰说起选秀?
她睁大了眼睛,紧紧盯着丰钰道“大姐姐,你是什么意思?”
丰钰淡淡笑道“我是担心你。当年我参选时,不知出了什么岔子,本来已经说好,会划去我的名字,怎知后来……”
说到这里,她叹了一声,撩起眼帘,瞥了瞥丰媛“如今父亲母亲同时病了,你若是给选中进了宫……父母亲可又要添了心病……”
丰媛紧紧捏住袖子,心中百般不安。不会的,丰钰不会是那个意思,对吧?
丰钰向来待她还不错,虽不很亲热,可也没表现出什么敌意,她不会是那个意思的吧?
难不成,她一直怀恨在心,恨母亲当年送她入宫?如今趁母亲和父亲病重,没人给她做主,就要推她去……
丰媛心脏砰砰乱跳,慌乱地声音都在打颤,“大姐姐,父亲和母亲都会好起来的,我……我不会进宫,明年……”她勉强笑了笑,伸出发颤的指尖搭住丰钰的手背,“我还要瞧着姐姐出嫁,送姐姐去做侯夫人呢……姐姐……”
她对丰钰绽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眼睛已经不能自抑的红了一片。
“姐姐……”
提及婚事,便触了丰钰的逆鳞。她眸色霎时冷了下来,翻手按住丰媛的手,道“莫替爹娘忧心了,你也说,他们定能好起来的,安心等着,嗯?”
话是安慰的话,可语调,要多冰冷有多冰冷。
丰媛从没见过这样的丰钰,记忆中的丰钰,总是沉静地低着头,即便母亲偶然发怒斥上几句,也只会呆呆的在旁听着。那次郑英之事败露,她与徐妈妈当面栽赃陷害于她,事后,丰钰不也没将她如何么?甚至连句重话都不曾说……
她看着自己的手被丰钰推开,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下来。她该怎么办啊?谁能替她做主呢?
时间一晃就到了腊月。
宏光寺后山的梅花开了,丰钰和文心相约祈福赏梅。车子缓慢地压过轻薄的雪面,留下两道长长的痕迹,一路蜿蜒至山脚。
文心和丰钰弃了马车,被一群婆子侍婢们簇拥着,缓步朝山上走去。
“眼看腊八,我婆家的意思,先叫我回去……”文心拖着丰钰的手,小心翼翼地走着,生怕脚底下打滑。
丰钰看她神色怔忡,不由替她忧心“朱子轩什么态度?还是那么混不吝的?文二哥不曾打醒他么?”
说起来,文嵩为着文心的事已经不知找了朱子轩多少回。好话说尽,骂也骂过,打也打过。夫妻两人这般僵持,已近小半年,近来盛城内外传出些不好听的,都说朱子轩夫妇二人如今“各玩各的”,气得文太太心口疼。文老爷还把文心喊去斥了一通,撵她尽快回夫家去。
文慈与丰媛一般的年纪,明年春便要参选,落选后便可嫁人,婚事是早说好的,只碍于小选,未曾写婚书罢了。
文老爷为族中旁的女孩儿考虑,不得已要委屈文心一二。且她还有两个女儿牵扯,不是说和离便能和离。
这时代对女人苛刻,对男人宽容,谁又有逆天妄行的自由?便如丰钰自己,又能逃脱命去?
“那你准备怎么做?过了这个年节,那位……也快生了吧?”
文心眉头的死结一直未曾舒展开,她长长叹了一声,抬眼看了下丰钰,“我有件事想告诉你,又怕你瞧不起我。”
丰钰眉头一挑,距她近了几分,“你和朱子轩私下见过?”
文心大为惊异地看了看她“丰钰,你是活神仙不成?你怎么知道?”
丰钰上下扫了眼文心,目光最后落在她袄裙之下平坦的小腹上。“你……不会后悔?朱子轩是什么人,我以为你看清了。”
“是看清了,可……”文心抿住嘴唇,沉痛地道,“可我凭什么要背负一个不能生养的罪名?我想证明,我本就是可以的!是朱子轩对不起我,而不是我对不起他们朱家!”
丰钰久久不语,其实她有些生气。
文心这样骄傲,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一住就是小半年,打定主意不肯原谅,发誓要那对狗、男女好看,结果……被那人缠上,又容他亲近……那之前的撕闹又是为何?
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,只默默低头走着。
文心扯了扯她的袖子,眼眶红了,“丰钰,你瞧不起我了,是么?”
丰钰抿唇看了她一眼,终是不忍心,回手将她手臂挽住将她扶着。低低地道“你们夫妻间的事,原本就该你们自己做主,我如何作想,并不重要……”
“我还不知你么?你说这样生分的话,明显是不赞成!可我……”
丰钰沉了沉眸子,没有去看文心,她怕自己的眼神太冰冷,文心会受不了。
“你原谅他也好,不原谅他也罢,可你不该在自己都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时候,容许又一个生命参与进来。”丰钰自己是吃过这种苦的,知道不被重视的孩子活得有多么艰难,“是男孩,你们皆大欢喜,当一切未曾发生过。可也是为着这个男孩,你见证了你枕边人的全部不堪,你真能心无芥蒂的与他生活下去么?若是女孩呢……你怎么敢赌?要再重复一遍你今番的痛,看他再置一房外室替他继后香灯?文心,你这样骄傲,你怎会为这种事妥协?你又要你的孩子如何自处?她是不受欢迎的!你想过她不曾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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